第05章:月中侍寝

作者: 树栖鸦 字数:2238

  “纤云弄巧,飞星传恨,银汉迢迢暗度。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人间无数。柔情似水,佳期如梦,忍顾鹊桥归路。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。”

  天空,渐渐从橙黄,变为深蓝,最后繁星密布在那漆黑的棋盘之上,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梦幻。

  “娘娘,该歇息了。”牡丹提醒我。

  我微微颔首:“好。”

  我身着一件雪色中衣坐于镜前,牡丹为我梳理垂发,屋内静到了极致。

  心中空空落落的,总觉得,缺了些什么。

  这数天的变故太多了,有时我险些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境,一下子天下为刀俎我为鱼肉,当真是叫人心惊,叫人不敢回想曾发生过何事。

  可是我不曾想过屈服,且还想坚定坚强地活下去,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双手,在将我推向好的方面。

  但是,这或许是狂暴前的小小迷惑,我很怕,接下来会有更让我手足无措的事情发生。

  毕竟,这里是皇宫啊。

  “皇上驾到——”门帘处传来亥公公尖利的声音。

  我闭了一下眼睛,他果然没死。

  我起身行礼,口中不由自主就说出一句:“臣妾恭迎皇上。”

  他已然走近屋来,并未看我一眼,便走向床榻,漫不经心道:“皇后平身吧。”

  “谢皇上。”

  此刻我心中好似有一团乱麻,理也理不清,任它扰乱心扉。亥公公没死,就说明我宫中那具尸体是江折派人放在那儿的。事到如今我竟也不知道我宫中有多少他的眼线。

  如斯想着我缓缓走向床榻,拉开红帘,他已然褪去外衣着一身金丝龙纹的中衣面向墙睡了。

  我也累了,拉开被褥躺了进去,面着帘子阖了眼。

  牡丹探头进来,偷偷拿起剪刀剪了床头烛火的烛芯,接着外边也暗了,整个屋子都暗了。

  我整个人已然被睡意袭卷,身后却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搂住了我的腰,江折的气息在耳边萦绕,我猛然睁开眼。

  “朕登基三年却为临幸过你,想必你母家知晓了定要动摇了其忠国之心,朕要你为朕生个女儿,倘若是个皇子便慌称是死胎,交与潇妃以宫外世子的名义抚养。”说着他便要接我领口的扣子。

  皇上宠幸皇后天经地义,可是他那一番话却着实叫人心寒,皇帝算计皇后,竟已算计到了未来孩子的身上,叫我如何能将自身交付于如斯之人?

  我翻过身推开了他:“皇上,妾来了月事,恐污了皇上尊体。”

  我能感觉到他的不满。

  他说道:“你并非这日来月事。”

  我与他保持了一寸的距离:“妾哪日来与皇上何干?”

  他道:“你不怕朕治你个欺君之罪?”

  我不再答,因我知,他无法将我如何。

  这一刻,空气静寂到了极点,黑暗中看着我,好似想将我看穿看透,我觉得他一定想冷冷抛下一句,皇后当真是变了。

  可他下床塌披上衣袍却连头都未回,自嘲般地说:“朕真是高看你了,不过又是从民间学了什么欲擒故纵的新法子,你这副模样可真是担得起一国之后的名号啊。”

  亥公公好似早知江折会出来,唯唯诺诺地在门口迎着,见江折出来了便开口问道:“皇上,潇妃娘娘一直在等您,要不要过去?”

  “好。”

  宫中的夜格外长,格外凉,江折坐在软轿上,眉宇之间皆是怒色。

  母妃无用,父王在世时,在宫中人微言轻。而江折自小聪慧过人,五岁时便精通乐器,在父王寿宴上用一曲《君臣欺》名扬京城,十岁时便能信手拈来治国之道,因此,他十五岁便成了太子,那梅氏绾心,八岁便成了太子妃。

  江折不得不承认,若非他母妃用尽心思让他与梅家联姻,没这层关系,任他江折天下第一贤才,那帝王位依旧是他二哥的,所以但凡梅绾心嚣张跋扈他还是一忍再忍。

  如今他气候已成,正准备一手铲除梅家,除了梅绾心这个心中刺,却不想被一份捷报打得猝不及防,今日梅绾心竟还敢给他摆脸色。

  是啊,他居然还当她是那个跋扈单纯的梅绾心,梅门之女,怎会简单,倘若真是简单,如今应早死于亥公公送去的那碗汤药下了。

  是他失算了。

  如斯想着,已然到了潇妃的螽翡宫,宫的门口亮着灯笼,看起来温暖得很。

  宫门大开,江折下了轿,只见潇妃钟舞艾身上披着淡紫的斗篷站在正厅前,手中提着一盏明灯。

  望美人兮,江折嘴角微扬。

  缓缓走到潇妃面前,那钟舞艾手中的灯笼一落,抱住了江折:“九爷,妾等了你好久了。”

  江折是先帝的九皇子,如今在这宫中也只有潇妃敢喊他九爷了。

  江折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,一把揽住钟舞艾的腰,俯身衔住了她的唇,久久才肯松开,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绝美的颜:“有美人等我,我怎会舍得不来?”

  听罢此言,钟舞艾双手环住江折的颈,看着他问道:“倘若等九爷的是皇后呢,皇后姿色天下一绝,是比妾还美上千倍的美人,九爷会去吗?”

  她明知道答案是什么,不会。

  可是在这一刻,江折脑海中闪过了梅绾心的身影,披一件素色斗篷,提一盏青灯,立于宫门前,他的心猛然一颤。

  钟舞艾向来会察言观色,见江折顿了一下,立即展露笑颜道:“妾真是糊涂,九爷有弱水三千,妾若老是争风吃醋可不是要惹九爷多了烦恼嘛。”

  她笑中带伤,江折却从未发现过。

  凤沥宫中。

  我蜷在床的一角。

  以前只晓得要活下去,却不想要如何活下去。

  一个人,形单影只,处于深宫,日日夜夜都是那样的冷,这里那里,都是算计。

  其实我隐隐已经感觉到了,这副皮囊,这条命,不是我的,我只不过是替她活下去,走她的残破余生。

  可是我不甘啊,不甘人人皆报以我虚假,不甘活于尔虞我诈,不甘与枕边人同床异梦。

  但我还是要活下去,仿佛这是我的宿命,了此残生便好。

  以后,以后,以后会好的。

  倘若是在宫墙之外的话。

  螽翡宫中,江折与钟舞艾一夜缠绵,钟舞艾埋头于江折的胸膛不肯移开分毫。她是那样敏感,她能感到江折对那梅绾心是存了情意的,只是江折自己不知道。

  还好他不知道,还好他多疑,还好他想除掉梅家。

  江折可以有弱水三千,可以有很多个皇后,但是必须钟情于她一人,不可有二。

  她得更牢地抓住江折的心,更好地助江折除掉梅家。

  她伸手抚上江折的胸膛,缓缓上移,挽住了他的颈。

  这个人,这颗心,都是她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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