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是什么？”他追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我低下头，不去直视他。
“子期，你不用对我这么见外吧，我们从高中就是同学，又上了同一所大学，多少人都摊不上我们这样的缘分！是不是？”
“嗯。那个，你不是在澜州实习吗？”
“洛洛跟你说的？大三的实习不用太认真。我，没跟她说回老家。你知道我妹妹一直……我们毕竟才交往一个月。我，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她说。”
“你说希媛吗？她会没事的，这次只是同学之间闹别扭嘛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吗？你真是……”突然忧伤的语气，我还没来得及捕捉些什么，他又接着说：“媛媛从出生起身体就弱，她一岁那年几乎每天都在医院，小时候家里穷，能坚持一年已经是极限，后来没办法，就只能耽误着她。”
他为曾经饱受病痛折磨的妹妹而忧伤。我安慰他：“都过去了，现在以你们家的能力，看什么病都能看得起。”
这是再真不过的实话，现在的杨家早已代替家道中落的老江成为江城的首富，照老江的话说，杨明业对房地产投资天赋异禀。只是高风险的致富之路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往往是大起大落，凶险无比，估计当年的杨希做梦都想不到他家有一天会成为江城的首富。
“是，可等到真的有钱了，有些东西却是永远都挽回不了的。医生说，媛媛这一辈子都离不来吃药了，过多摄入的激素让她身体浮肿，智力下降。”
“她一直很努力地学习，努力到让全家人都心疼，可是她从上了初中考试就没再及格过。”
“我想不通，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她戴助听器就取笑她是个胖聋子，骂她是有钱的智障。”
“我妹妹只是一个命苦的人，她，她是那么懂事的孩子。”杨希的眼神虚无，泛着泪光，搁在桌子上的手不断收紧，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心疼，他的无奈，它们是如此的强烈，压迫着叫人忘了呼吸。我难受着，似乎也在为小丫头抱怨不公的人生。
“杨希……”我生生抑制住自己想去握他手的冲动。
“所以这次是真的要感谢林炎，媛媛体质不好，又有耳疾，如果没有他……”
“你放心，我爸会找人托关系，很快林炎就可以回学校，这次连累他休学，我爸妈很过意不去，”他的眉头皱的更厉害。
“希媛现在一定很幸福！”我打断他。
“什么？”杨希诧异。
“有你这么好的哥哥，有疼爱她的父母，现在她还有喜欢的男孩儿了，最厉害的是喜欢的男孩儿不仅帮她打架还在帮她买衣服！”
“哈哈，你也看出来媛媛喜欢林炎？不容易啊！”杨希的眉终于舒展，表情也放松下来。
“什么叫不容易！我又不傻，媛媛的心事可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“是嘛，那改天我得好好教教她，让她藏住了。连你都能看出来，哪能行？”眉峰轻挑，他的语气满是调侃。
我喝着果茶，瞧着他飞扬的神采，比起他平日里的忧郁和深沉似乎更让人着迷，我忍不住问：“你？你很有经验吗？”
“你想知道？”
“嗯，想知道！”
“江子期也会对我感兴趣？”
“是啊，感兴趣感兴趣!”我非常狗腿的点头捣蒜。
“哈哈，我现在好歹也是在谈恋爱，有经验很……正常……”杨希的声音突然慢慢低下去。我还是很清楚地听到他说了什么。
“喔，说的也是。”我喃喃回道，觉得自己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，之前所有的悸动都化为泡沫，华丽丽的虚无，变得可笑。他们交往一个月了，为什么我总是习惯不来，总是忘记。洛洛，对不起。
明明只是说了一会话而已，为什么我心底突然涌出这么深的负罪感。我低下头咬着吸管，猛地想起周芷若对张无忌说过的一句话，“倘若我问之有愧呢？”
安静重新在我们之间蔓延，对于我来说，比开始的时候更尴尬。好在没过多久林炎和希媛就出来了。
回家的夜路上，我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来自江城夜晚的春寒料峭，我不自觉地裹紧外套，装作看不见林炎鄙视的目光，大步向前走，清凉的夜风就这么直吹进眼睛，吹得人涩涩的发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