精致的侧脸像是被上帝刻意雕琢过一般让人无法移开视线，压抑的咳嗽声，紧皱的眉头，干裂的嘴唇发出呓语般的喃喃细语，每一声音节干涩而诱人，林如昔凑近了想要听他说什么，却被突然睁开眼睛的人吓了一跳
“你……你醒了”
秦越警觉的想要起身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
“你睡了二十多个小时，先别起身”
“这是哪儿？”
“这是医院”
“你是？”
“我……我叫林如昔，是我把你送到医院来的，你在街上晕倒了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秦越的记忆渐渐恢复，小赖！秦越急忙搜索着身上，他不确定自己晕倒前看到的信息是真实还是幻觉，现在他清醒过来，手机怎么也找不到
“你是要找手机吗？”
看着眼前陌生女人递过来自己的手机，秦越来不及说谢谢，急忙的翻出收件箱，
‘我很好，不用来找我’
秦越把短信看了一遍又一遍，怎么也不能移开视线，长舒一口气，眼角一酸，放心地闭上眼睛
“请问你有家人朋友什么的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家人或朋友，我明天就要开学了，今晚必须赶回去了，我走了你有人照顾吗？”
秦越睁开眼睛，冷漠的看着眼前的陌生女人，疲于应对一切的他淡然地问道
“立城师范大学？”
“是”
秦越搜遍全身，除了手机，只剩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，摘戒指的右手停顿在半空，那是他向星河求婚时买的一对钻戒，想想这才过了几天，这名戒指的意义从大于他的生命变得一文不值，他果断地将手里的戒指摘了下来，塞到了林如昔的手中
“拿着”
林如昔再看到秦越摘戒指的左手无名指，一闪而过的失望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
“不用，我不能……”
‘这枚戒指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’
林如昔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，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
“拿着，把收据留好，等出院一次性全部还给你”
秦越将手中的手机递给她，林如昔不明所以得看着他
“留下你的电话号码”
将号码输进手机，自己明明救了他的命，为什么在他面前这么无所适从呢？看着眼前人赶他走的态度，林如昔都不敢再抬眼看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一眼
“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，我就在大学城附近”
林如昔知道她的殷勤可能还不来对方的一丝回应，但看着眼前把自己包裹起来拒绝一切交流的男人，林如昔心里有点不甘，只能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。
林如昔走后，空荡的病房，只剩秦越一人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断在脑海中重复，星河的伤，老九的自杀，以及小赖的出走，所有的事情一夜之间全部砸向他，压得他无法呼吸，他不能在病房里多呆一秒，每一秒都是压迫，他起身穿上鞋子拿起仅剩的手机打算办理出院手续，却在出门时被护士拦下
“你这是要去哪儿？”
“出院”
“你还发着烧呢，怎么出院”
“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，我现在就要…咳…出院！”说到激动之处，秦越俯下身猛烈地咳嗽起来，紧接着一阵眩晕，他再也站不住，跌倒在地上，护士急忙将他扶回病床上
“你这不是普通感冒，应该是感染肺炎了，你的检查结果马上就出来了，先回床上躺着吧”
秦越被再次安置在床上，醒来时，已是日落时分，擦边的阳光渐渐被黑夜吞噬，他想要起身，却在看到邓泽的身影是吓得定在原地
“邓叔……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邓泽哭了，浑浊的眼睛尽是红血丝，未擦干的泪痕在他满是皱纹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水印
“秦越，你还记得你在你爸妈碑前的起誓吗？”
“邓叔……什么意思”
邓泽将一侧的化验单丢给他，颤抖地声音说道
“你看一下这个化验单的HIV选项，待复查……你懂什么意思吗！？”
秦越深吸一口气，撕裂的痛感在胸口怎么也散不开
秦越不敢置信，拿在手里的化验单若不是有千金重万斤沉，他的手怎么会抖的比秋风中的落叶还剧烈
邓泽抹了把泪，操起他那副职业医生腔调，却还是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嘶哑脆弱
“作为医生，我还是希望你尽快做一下检查，当然，你要做好心理准备”
呼出的每一口气带走身上的一点温度，秦越周身颤栗，将化验单丢在地上，若是其他人跟自己说这话，他肯定站起来就要跟他拼命，可那是邓泽，他的邓叔，他的邓叔来给他判死刑了，邓泽给他的是一颗定时炸弹，更是一句永世不可解脱的咒语，秦越发疯似的拔掉输液管不顾邓泽怎么呼喊都不肯回头，赤着双脚，发疯一般消失在医院走廊尽头。
一定是那一晚，他伤害了他最爱的人，苍天有眼，要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，秦越苦笑着，手里的烟燃尽，再次点燃一支，他剧烈的咳嗽起来，万家灯火，连绵不绝，竟然没有一个地方能容下自己，他突然想见李星河一面，剧烈的想要见她的欲望，他略带沉重的脚步从住院部的天台走下，出了住院部，不知自己身在何处，只是盲目地走在街头，想要见她又怕见她，不知不觉落雪了他都没有察觉，直到他再次经过那家熟悉的超市，店面早已换了主人，残破的门面依旧没变，这是他们初遇的地方，对啊，他们初遇的那天也是初雪的，她救他的那一天，秦越手摸到了衣服内衬里那个校牌，突然伏在地上大哭起来。
寂静无声的病房，充足的暖气将他身上仅剩的雪消融渗进衣服，刚退的高烧估计又要再次发作，他一点也不在乎，脚步轻巧渐渐看清床上的人，每一滴输液都像是砸在秦越心口的巨石，压得他喘不过气，不敢认躺在病床上不带一丝血色的是他曾经的爱人，胸口被单的微弱起伏显示着床上的人还是真实存在着，他该恨她，杀死她，让张嘉为自己做过的事赎罪一辈子，他该爱她，爱她的每一个细节，想要把自己的所有温柔毫不保留的给予她，他上前握住了她的手，冰冷的手与温热的手握在一起，只轻轻一握，回忆汹涌而出将他淹没，他牵过的，吻过的每一根手指，每一寸肌肤，都刻在脑海中变得越发清晰，怎么也看不够的眼睛，眉毛，嘴巴，再也不属于他，是啊，也许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，星河跟着自己，永远不会有希望，秦越一遍一遍的劝着自己，说服自己，奈何心中又有万般不舍，压抑的呻吟声传进秦越的耳朵，李星河像是要苏醒一般眼皮微颤，秦越此时心都要跳出胸膛一般，希望李星河此刻能醒过来又不希望她醒来看见自己，寂静的走廊传来规律的脚步声，秦越贪恋地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李星河，转身匆匆离去，想要抽离的手却被床上的人紧紧握住，脚步声越来越进，他狠下心，将自己的手抽开，匆匆离开了病房，李星河还在沉睡，眼角却滑下了点点泪痕。